【人物】孔蒂：胜利的秘诀与代价

体坛周报全媒体驻意大利记者 沈天浩

赢下争冠战，击败老东家，穿上领骑衫。什么？你还是不开心？

欢迎来到孔蒂的世界。周中欧冠，他的球队在埃因霍温2比6惨败——天蓝军团上一次在正式比赛中单场丢掉6球，还要追溯到遥远的1997年。四天后重新踏上绿茵场，孔蒂和他的球员们交出了优秀的答卷：比起国米，他的球队在中场对抗中更强硬、在前场把握机会更高效，最大程度上利用了对手的脆弱。一些被动的调整（内雷斯首发踢中锋，斯皮纳佐拉在德布劳内下场后前移），反倒让那不勒斯拿出了更多能量。毫无疑问，这是属于孔蒂的一场胜利。

即便这远不是一支完美的那不勒斯。事实上，球队的一些问题依然没有得到解决：在荷兰表现浑浑噩噩的迪洛伦佐和布翁焦尔诺，还没有真正找到感觉；愚蠢染红的洛伦佐·卢卡，这次被牢牢按在了板凳席上；同样高价加盟的诺阿·朗和伯克马，仅在比赛最后时刻替补登场；而真正靠谱的新援中锋霍伊伦，则继续高挂免战牌。不过没关系：孔蒂明白如何在这样的比赛中取胜。教练生涯中迎战国米，他至今保持不败，战绩是骄人的5胜4平（2012-13赛季，斯特拉马乔尼的国米客场3比1击沉尤文，但彼时孔蒂处于禁赛期）。

可胜利也有代价。主裁的判罚（特别是那不勒斯的点球）引起巨大争议，孔蒂在赛中与昔日弟子劳塔罗发生冲突，赛后继续火力全开，既讽刺劳塔罗，又攻击马罗塔。“劳塔罗是一位优秀的球员，但从人性层面上，两年的时间或许不足以了解一个人……我祝他未来一切顺利。”

关于马罗塔对判罚问题的指控，孔蒂则回应道：“你看，这就是那不勒斯和国米之间的区别。国米派马罗塔出面，其它球队派管理层出面，而那不勒斯是我亲自出面。一支伟大的球队应该去反思自己为什么会输，而不是去借这些事（裁判判罚）来开脱。我绝不会允许自己的管理层发表这种言论——那样会削弱教练的权威，是不对的。我从来没有要求俱乐部主席当我的‘爸爸’，我一直都是自己为自己辩护的。”

蓝黑世界的大多数人，在此役过后彻底与孔蒂撕破了脸。

反目蓝黑

“我惹人厌，是因为我总是赢。这不是我的问题。”执教尤文时，孔蒂在一场发布会上留下了经典语录。可对于国际米兰的管理层、球员和球迷们来说，今天的孔蒂“惹人厌”，不仅是因为球场上的战绩。2021年离开国米之后，孔蒂逐渐失去了蓝黑拥趸的心，首先是因为他离开的方式——他对俱乐部的前景生疑，进而下定决心离开，顺便赚走一大笔遣散费，而在小因扎吉率领“新国米”、靠着一套更美丽的足球“摘星”之后，人们意识到赢得比赛和冠军，原来未必要不计成本。

在那不勒斯再上岗之后，孔蒂成了国米竞逐联赛冠军的对手。两队上赛季角力到最后一刻，那不勒斯以1分的优势胜出，可孔蒂在末轮对阵卡利亚里赛前的言论，却让老东家感到相当不适：“经验告诉我，在联赛的竞逐中最终获胜的，往往是那些真正配得上胜利的球队。因为联赛足足有38轮，而不是像某些杯赛那样的短期赛事。虽然现在的欧战赛事也变得越来越漫长，但在这些比赛中，关键往往在于能否趁对手遭遇停赛或伤病问题时抓住机会，较短的赛事周期意味着更多的意外情况，而联赛的情况则不同——38轮比赛，足以清晰地反映出谁真正配得上最终的胜利。”

这段话里，孔蒂明显意有所指。彼时国米在希冀联赛压哨逆转的同时，也在备战欧冠决赛，而他们此前淘汰了阵容不算完整的巴塞罗那。孔蒂话里那个“趁对手出问题抓住机会”的，就是国际米兰。孔蒂的这番话有道理吗？或许有人会同意他的看法，但另一方面，那不勒斯上赛季只踢了41场比赛，国际米兰则踢了59场，还不算世俱杯。孔蒂吃到了单线作战的红利，还要暗讽老东家在欧冠占对手便宜，着实没有必要。

逆境叙事

强调己方困难，进而越发凸显出自己的劳苦功高，是孔蒂惯常的沟通方式。这样的习惯，从当年那句著名的“十块钱进不了百元餐厅”就已开始。在国米，他数次强调球队缺乏胜利文化、已经10年无冠（这在一定程度上是事实）；来到那不勒斯，他又拿球队此前一季排名联赛第10说事，并表示欧战资格才是球队目标（这很没有说服力）。

现如今，那不勒斯排在联赛榜首，可踢出的场面并不总是令人信服，联赛3比2险胜比萨过后，孔蒂表示球队“没有进行大手笔引援”，因为“没买6000万级别的球员”；周中欧冠惨败埃因霍温后，他又表示球队是“被迫引进了9名球员，这实在太多了……”

实际上，孔蒂想要表达的意思很明确：球队在夏窗动作很大，新援们到队需要磨合，成绩出现波动也很正常。但这样的表述，难免令人听了有些别扭。2022年夏天，斯帕莱蒂的那不勒斯同样引进了9名球员，却马上强势开局，在欧冠小组头名出线，对阿贾克斯两回合进了10个（而不是被埃因霍温进6个），联赛最终以压倒性优势夺冠。同一个转会窗，国际米兰甚至一口气引进了12人，结果孔蒂的继任者小因扎吉，率队挺进了欧冠决赛，几乎赢得冠军。

赢家困局

当然，2022-23赛季的国米，也在赛季中前期遇到了很多困难。孔蒂能借鉴小因扎吉的故事、在欧冠逆势上扬吗？并非毫无机会。那不勒斯直接出局不是大概率事件，而孔蒂的球队在淘汰赛阶段可能会变得更强硬。联赛中，重返榜首的那不勒斯保持着对冠军的强大竞争力，国际米兰在输球后形势变得更加复杂——最近50年，前8轮输掉3场还能夺冠的球队，只有2015-16赛季的尤文图斯——最近15年合力拿到11座联赛冠军的孔蒂和阿莱格里，很可能依然不会让冠军旁落。

很难有其他人率领这支那不勒斯，比孔蒂取得的成绩更好、赢得的东西更多。可他实在过于热衷于冲突、借口与粉饰，时而使用双重标准，从风度上很难获得非本队球迷群体的认可。国米跟队记者比亚辛翻出一条旧闻：2019-20赛季欧冠小组赛，国米客场惨遭多特蒙德逆转，孔蒂在赛后发布会上明确表示自己感到厌烦，并“希望有哪位俱乐部高层出来说点什么。”

是孔蒂对“俱乐部主席”角色的认知变了吗？或许真正变化的，是他本人的所处立场。在国米工作时，他的俱乐部主席是个年轻的外国人，习惯放权管理，且时常不在意大利；与国米成为对手后，他交锋的俱乐部主席经验丰富、负责实际运营，还对他无比熟悉。可以想象，未来的孔蒂还会继续抱怨、继续“双标”下去。他显然不是个完美的人，但只要能够靠这些手段纾解压力、继续胜利，一切就没有问题。

“胜利并不重要，而是唯一重要的事。”当年的尤文主席博尼佩尔蒂如是说。孔蒂已经离开都灵多年，却从未忘记这一格言。